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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江的寒山(二)

发稿时间:2024-07-21 19:59:42 作者:王秉良 来源: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骨峭山寒

  渐江有时候会面对空潭静坐,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候在月夜登上高峰,发出声声长啸,有时关门闭户,躺在床上以手画被,或者在枕上苦吟,常常数日不出。山僧们找到他栖身的地方,围着他讨要书画,他皱着眉头不肯应许。一旦有了兴致,就洗砚吮笔,畅快地画起来,一连画几十张也兴味不减。他作画不为卖钱,钱财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他的画,只是为了寄情写心,所以,笔下一派水痩山寒的荒寒气象,也正如他的心境。

  王安石《秋云》诗有句云:“欲寄荒寒无善画,赖传悲壮有能琴。”明代书画家、绘画理论家李日华认为,王安石用绘画来寄寓“荒寒”意境,可谓找对了门径。清代画家恽寿平说:“独荒寒一境,真元人神髓。所谓士气逸品,不入俗目,唯识真者,乃能赏之。”“荒寒”是五代以来,画家笔下常弥漫的审美感受。荒寒,“寒”是冷逸,是萧索寂寞。“荒”是浩渺的时空之感,是荒古,是悠长,是对天地浩茫的慨叹,是对宇宙洪荒的悲思。这些,渐江都借着笔下的武夷山、黄山之景抒发出来。

  歙县临近黄山、白岳(齐云山),渐江常常曳杖往来于两山之中,在奇峰、怪石、苍松、云海间流连,他有一枚“家在黄山白岳之间”印,常常钤在画上。他在黄山云谷寺、慈光阁住了十余年,饱览三十六峰、二十四溪。他“寻山涉泽,冒险攀跻,屐齿所经,半是猿鸟未窥之境,常以凌晨而出,尽酉始归,风雪回环,一无所避”。在一个月圆的秋夜,渐江和侄子江允凝登山游赏,朗月如水,群山历历可辨,在清辉下平添了清旷素洁的韵味。渐江坐在文殊院的石上吹笛,江允凝伴着笛声放歌,声音嘹亮,音彻云霄。俯视千山万山,心怀超逸。此时,莲花峰顶的老猿,也发出数声长啸。到了三更,风露侵衣,冷透肌肤,两人这才回院歇息。

  渐江说,“敢言天地是吾师”,和石涛的“搜尽奇峰打草稿”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石涛在跋渐江的《晓江风便图》时说,“公游黄山最久,故得黄山之真性情也。即一木一石,皆黄山本色。”弘仁的老师萧云从也说:“天下至奇之山,须以至灵之笔写之。渐师归故里,结庵莲花峰下,烟云变幻,寝食于兹,胸怀浩乐,因取山中名胜,制为小册。诚画中之三昧哉!”

  同样是画黄山,石涛的黄山秀润奇幻,梅清的黄山清幽缥缈,雪庄的黄山纷繁壮阔,渐江的黄山则冷逸峭拔。那么?哪种才是黄山的真面目呢?其实,他们各自都是在“画心”而已。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渐江的山水学倪瓒。他有诗道:“疏树寒山澹远姿,明知自不合时宜。迂翁笔墨予家宝,岁岁焚香供作师。”迂翁就是倪瓒,他对倪瓒焚香顶礼,心摹手追,画风深受其影响。可是,我们也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渐江的山水,不同于倪瓒。石涛、梅清多用圆笔,渐江多用方笔,他的山石方正、坚硬、冷峻、奇峭,充满刚性,透着孤高。倪瓒的山虽也荒寒冷逸,但陂陀是舒缓的,透着闲雅。渐江几乎把色彩和山石的细部纹理都舍弃了,没有了繁复的皴染,只剩下类似于素描的线条勾勒,好像剔肉留骨。

  《爱日吟庐书画续录》记弘仁的《黄海松石图》云:“此本作峭石参天,危峰倒挂。松五株,皆轮囷离奇,植根于石缝中,草木不假,根皆外露。其崛将拗怒,偃蹇盘空,直是生龙活虎,宜得其气而生也。非身亲其境者,不能致此。渐江以坚劲之笔写之,直令观者如登黄山接笋峰,听惊涛澎湃也。”

  他画的《黄山图册》共60开,装裱成6册,又有题跋一册,是他在黄山的纪游写生集,每幅都标注了地名,如天都峰、观音岩、逍遥谿、小心坡、文殊院、光明顶、白龙潭、油潭、赵州庵等等。虽是写生,却都是融入己意,经过提炼后的笔墨,只见怪峰磊砢,奇松耸立,而且几乎都是秋冬时节的景象,老木寒林穿插在怪石之间,云气在山峰间缥缈,全都呈现出清奇冷峻、高洁静逸的风貌。

责任编辑:宋宝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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