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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锐评 | 《去有风的地方》:理想在何处,生活就在何处

发稿时间:2023-03-07 11:48:00 作者: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学生 杨书睿 来源: 《中国青年作家报》

  近年来,轻松、慢节奏的生活类真人秀节目越发受到观众的喜爱,与此同时,一波同类型影视作品也逐渐登上荧屏。新年伊始,主打治愈身心与寻找自我的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以下简称《有风》)一经播出,便引发热议。苍山的风伴着洱海的水,为许多年轻人心中埋下了一颗“去大理,慢下来”的种子。

  《有风》之所以能具有如此魅力,在于它精准诊断了当代青年被生活压力和精神内耗所诱发的身心危机,并对症下药,用细绘的笔法描摹世情,用散文式的镜头抚平焦虑,在为观众提供积极平和生活态度导向的同时,也展现出了一种当下的、与具体的人相关的文学面向。

  细绘的世事人情

  纵观全剧,《有风》的叙事围绕女主许红豆(刘亦菲饰)和男主谢之遥(李现饰)各自的经历与二人的交往展开的。许红豆因闺蜜陈南星的离世和职场压力而辞职前往大理,一方面为了实现二人的旅行梦想,另一方面也希望借此忘记悲伤。谢之遥放弃北京的高薪工作返回家乡云苗村开发民宿旅游,希望能够发展村庄经济,保护文化遗产。二人就此发生交集,碰撞出一系列故事。起点虽然老套,新意却颇为扎眼,究其原因,在于《有风》并未以大笔重彩渲染人物冲突和节奏起伏,而是用细绘的碳素勾勒连贯人物的情绪和状态变化,不仅丰富了剧情的细腻度和流畅性,也给观众带来一种淡然、清透的观感,可谓“淡妆”。

  《有风》的“浓抹”之处,则是传统中国社会的人情图景。作为故事的发生地和人物关系的背景板,云苗村这个小地方仍然以血缘和辈分为纽带,聚村而居,终老是乡。村中人或为同姓,或为姻亲,关系交错纵横,最终形成广义上的“四世同堂”。编剧将大量笔墨挥洒于此,在以小见大中映射出中国古村落的世事人情,也为通过人物性格或观念矛盾的手法铺展情节、酝酿矛盾埋下伏笔。

  细看《有风》,不难发现,剧中情节主要是围绕城市与乡村的区别、进城与回乡的选择,老一辈与年轻人的代沟三组矛盾展开,而矛盾的两两配对又会形成新的话题。但难得的是,《有风》用艺术化的处理钝化了这些矛盾的棱角,用浓厚的人情味和升腾的烟火气将其包容:阿桂婶经常和凤姨拌嘴,但还是会担心凤姨营养不良而专门准备黄牛肉;谢之遥的父亲虽然不愿意儿子回村创业而两次三番阻挠,但最后还是决定给予支持;木雕学徒谢晓夏和老师傅谢和顺因为对新兴的直播宣传和电商售货的态度不同而多次发生口角,但亲如父子的师徒情并未因为争吵而淡漠。还有谢阿奶和谢之遥、谢之远的祖孙相处日常,娜娜和大麦因为都经受过网络语言暴力而相互治愈的友情,谢之遥和许红豆“红豆遥遥冰”的甜蜜爱情……《有风》中的每个人都有快乐的记忆与悲伤的过去,有独一无二的经历和不可言说的秘密,因此剧中的人物形象被塑造得格外立体。这些故事裹挟着人的情感与真诚层层递进,如风般溢出云苗村、溢出屏幕,以卡塔西斯的方式召唤回观众因现实压力而日渐麻木的情绪表达。

  散文式的镜头语言

  文学作品改编为电视剧已是常态,越来越多的电视剧也呈现出文学的风格。整体来看,《有风》的镜头语言偏向散文的“形散神不散”。毫无疑问,这与其以人物情感的内敛和倾诉为叙事线索有关,因为“散文是自我抒情的最好方式”,“容易将内心深处的情感挖掘出来,或是让它自然而然流淌出来”。

  首先是对大理的留影。大理在文艺作品中始终具有某种特殊的象征,从金庸笔下的段氏王朝,到《还珠格格》里小燕子等人的避世之所,大理尽管身在世俗,却承载着不同时代人们对自由美好的世外桃源的向往。晏殊认为“文章富贵,出于天然”,电视剧同样如此。《有风》之所以如此令人心驰神往,在于通过大量的人物行动镜头和空景镜头完成了山、水、人、物返璞归真的糅合。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你要看大理,就不能只看大理,要远眺云翳横浅的苍山和浮光跃金的洱海,近赏古城集市上形态各异的瓦猫和精致巧妙的白绣,还要和阿奶阿婶做鲜花饼,和阿伯阿叔上山采菌子。剧中所有的手工制作,如木雕、扎染、刺绣等都有专业人员进行指导,演员的“当地特色”由此被强化。这不仅提升了观众的看剧体验,也令其相信,大理或许真的有一个叫作“云苗村”的地方,真的有这么一群可爱的人们。

  其次,透过一气呵成的长镜头,《有风》把时间的掌控力还给了人们。“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发展的空间”。但是在短平快的互联网时代,二者的主客体位置对调,时间如同上了发条一般无休止地前进,人却难以跟上其步伐。以许红豆为代表的打工人便是其中典型,他们在职场内卷、生活压力等现实因素的迫使下如齿轮般高速运转,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不仅导致了生理疾病,更禁锢了其原本灵动的精神,感知与思想的活力也被磨耗殆尽。

  正因如此,《有风》避免刻意框定取景或者用蒙太奇拼凑片段,而是尽可能保证人物完整的行动镜头,以凸显时间的延续性。在有风小院生活的三个月里,许红豆因世俗因素而焦虑疲倦的心情和身体得到了治愈,拍照、骑马、吃米线、做义工……她自由地支配、享受时间以获得心灵的愉悦。对观众而言,剧中那些散而不乱、别有神韵的镜头在某种意义上复原了时间的本来速度,明暗交错的光影配合舒缓悠然的背景音乐,在记录、再现大理的同时,更营造了一种在场感。观众在持续安静的观看过程中恢复了对时间的掌控,更通过体认剧中传递的温暖和平衡的精神力量,而获得了重新出发、尝试新生活的勇气。

  以经典文学命题为根脉

  文学青年看完《有风》后估计会有更多话可说,许红豆打发时间要看《百年孤独》,谢之遥创业遇到瓶颈要读《平凡的世界》……我们发现,纵然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文学经典的魅力却是永恒的——它们不仅为专业读者闪耀,更为普通读者提供一种通融的、具有普世意义的指引和反馈。

  别忘了,《平凡的世界》中被反复讨论的问题之一就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青年的进城与返乡。当年在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二人身上的困境也以新的面貌落到了谢之遥身上——到底是留在大城市实现父母对自己的期待,还是归来为家乡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在此种意义上,谢之遥可能是已经看过世界的孙少平。如同孙少平放弃留在县城的机会回到矿上,谢之遥也毅然回到家乡投身建设,建民宿、开果园、接手濒临倒闭的扎染坊和马场……他不追求世俗的成功,想法也格外朴实:让离开的人们归来,让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依。这正是他一直寻觅的、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

  但是谢之遥对理想的追求并非以放弃当下的生活为代价,对他而言,理想在何处,生活就在何处。越是追求理想,他对生活的热情就越澎湃,反之亦然。这种面对理想和生活的积极平和的态度才是真正治愈许红豆的良方。《有风》所传递的是一种主动正向的生活哲学:生活的当下状态取决于作为主体的人的独立选择和对责任的承担,不应被他者眼光所左右。谢之遥和许红豆的选择并不相同,但他们身上奔涌的面对当下生活的善意和热情却殊途同归,而这也是《有风》最具吸引力与生命力的所在。

  文学艺术需要重证散文的修辞和诗意的镜头的必要性,以赓续时间的延绵,重燃生活的力量。从这一点看,《有风》实际具有一种诗性的文学气质。它以经典文学命题为根脉,在时代语境下讨论青年在理想、现实、工作、生活的多重矛盾中的哲学思辨与价值选择,在返璞归真的镜头语言中唤起观众对生活纯粹的热情,从而展现出一种当下的、与具体的人相关的文学面向。凭借这种独特的文学气质,《有风》不仅摆脱了同类型电视剧在主题表达上生硬、同质化的窠臼,也更贴近了当代观众的审美需求和期待视野。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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