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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文学 | 涓涓汇流卸甲沟(散文)

发稿时间:2024-01-30 11:36:04 作者:李洁翔 来源: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娟子,这雨越下越急,你干什么去?”趴在窗前的婆婆,看到刚把院子里晒着的粮食盖好塑料布的苑娟撒腿跑出院子,雨伞都来不及拿,不禁心急拼力大喊。

  “我去给羊爷爷盖房顶,怕是又漏雨了……”风声雨声把苑娟的声音瞬间吞没。“唉!”婆婆一声叹息,紧紧窗户,又趴在炕头叮嘱炕角的大儿子:“这雨来得突然,怕是暴雨,可不能出去,知道不?”智障的大儿子不言语,只盯着窗外瓢泼的大雨。

  屋子里一阵沉默,只听“咔嚓”一声闷雷,婆婆转头透过窗子望向羊爷爷家的方向。

  羊爷爷家房顶上,浑身湿透的苑娟,正用石头块,努力地压着一阵阵被风雨掀起的塑料布。雨水打进眼里,睁都睁不开,只有摸索着,爬来爬去。压好十来块石头才算把塑料布稳固好。苑娟长长吐出一口气,抹一把眼前的雨水,分辨着下房的石梯,一阶阶爬下来。

  “羊爷爷,雨不会漏了,我把炕上的盆子撤走,您好生躺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做饭去!”

  “娟子啊,快歇歇吧,爷爷不饿。”老人裹着湿哒哒的被子,竭尽全力大声冲苑娟跑远的背影喊着,可她哪里还听得到。

  苑娟,就是这样一个奔跑在爱的路上,风雨无阻、雷厉风行的人。这些场景是她生活的常态。

  每当有老人、孩子需要的时候,她都忘了自己也是个需要帮助的病弱之人。

  说起苑娟,恐怕河北保定周边十几个爱心团队的队友,都会亲切喊上一声,“娟子姐,那是我亲姐!”而苑娟的家被亲切地称为“志愿者之家”。

  一个远在深山,没有文化、没有工作的多病之躯的普通妇女,如何在公益路上坚持十多年?靠什么样的魅力感染带动十几家公益团队,长期对河北涞源县卸甲沟、连巴岭、山羊池的鳏寡老人、特困孩子进行爱心帮扶?

  说起苑娟姐的故事,首先我们得了解她所在的位置。

  河北保定市东团堡乡卸甲沟是涞源县最偏远、最贫困的一个小山村,距离县城70多公里。这里群山环抱,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村中青壮年大都外出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妇女在家务农。常住的以孤寡老人为主,大多已失去劳作能力。

  卸甲沟在古代是连通南北的交通要塞,因宋辽战争时期北国萧太后在此摘盔卸甲而得名。气候条件极其恶劣。夏天天气多变,秋冬受冷空气影响,大地早早银装素裹,最冷可以达到零下23摄氏度。在这种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下,孤守村庄的老人孩子境况可想而知。

  前面提到的羊爷爷就是个典型的丧失劳动能力的重残孤寡老人。因以前经常放牧群羊,被大家称为“羊爷爷”。

  自从两年前得了一场重病后,老人便瘫痪,失去劳作和自理能力。还有另外一家脑血栓后遗症大叔,除了邻里之间得空帮忙照料之外,多是苑娟,定时送饭,喂药,照顾生活。

  我是没有见过苑娟姐的,可她的点滴事迹都在我的脑海里,在我心里。

  几次网上聊天中,我也会嘱咐她一句:“姐,一定要注意身体,等我去看你。”“好,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你来了姐给你做好吃的。”

  苑娟姐就是这样一个热心更暖心的人。不管认识与否,到了卸甲沟就是到家了。

  苑娟姐的家也是清苦贫寒的。那点山地靠天收些谷子玉米,仅仅能够填饱肚子;家里婆婆年近90岁,糖尿病,常年卧床,甚至时常大小便失禁;有一智障哥哥几乎不能自理,除了自己吃些干粮之外,喝粥都需要人喂;孩子爸爸过敏性哮喘、糖尿病,已经50岁,还要常年出去打工,只是随行总要带一大兜子常服药,身体太差的时候只能半年、半年地在家里休养。苑娟姐自己也是多病缠身,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可想而知,这一家子该有多艰难。可在她脸上从来没人能看到颓废绝望的神情,时时处处洋溢暖心的笑脸,绽放爱的光芒。

  苑娟姐是十几年前首次接触到志愿者。北京强直性脊柱炎患者柳虎,身残志坚,富有爱心,满满正能量。他创办苦孩子学计算机的公益机构,一次来到卸甲沟接村里的特困孩子。苑娟姐姐得知情况后,心里很是感动。为了感谢柳虎对孩子们的帮助,坚持接柳虎到家中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农家饭。

  柳虎在针线筐看到苑娟姐绣的手工花鞋垫,赞不绝口。苑娟姐挑选一双“富贵花开”牡丹图案的鞋垫,送给柳虎,并忧心忡忡谈及村里孤寡老人、特困孩子现状,还说到村里妇女有手艺无销路的困境。苑娟姐的朴实、善良打动了柳虎,他一拍大腿,“这事我来网上帮你们推广”。

  柳虎返回北京不久就发来第一批订单,并从绣花鞋垫扩大到十字绣等其他手工绣品。

  这份意外之喜让苑娟姐无比激动。能帮到乡亲们靠手艺吃饭,是苑娟长期以来的梦。更没想到的是,时隔不久,柳虎带着众多爱心人士,救困助学帮孤寡,把卸甲沟当成牵挂的家。苑娟说,从那时候起,她就想,志愿者是穷苦人的亲人,来了得有口热乎饭吃。

  拿出一块过节才舍得吃的腌肉,放上两块豆腐,一大把粉条,多放几块土豆,炖出一大锅热乎乎的杂烩菜,是全部的心意。

  有心就有一切。没有什么大得过心意。

  每次志愿者来了,苑娟姐都会热情接待。她说,“来了就得进屋。哪有到家门口不回家吃饭的。”苑娟姐院子里那口大铁锅,就时常冒着腾腾热气。香气飘荡,连远山顶积雪都在融化。

  除了带领志愿者入户帮助本村孤寡老人、特困孩子之外,也牵挂连巴岭、山羊池仅住的几家老人。由于地势险要,车辆难以通入,只能徒步,抬着米面油,背着棉衣棉被,走上四五公里才能摸索到一户人家。

  这里物资匮乏,居住条件很差。没有钱买塑料布,更不要说玻璃,只好找些废旧纸张过年的时候糊在窗棂上。多被雨水冲塌的半面屋墙,用石头和泥土重新垒起来。屋顶没钱修缮,只得用树干勉强支撑。很多屋顶由于漏雨已严重塌陷。土房的围墙简单用秸秆和黄土围拢。由于很多老人丧失劳动能力,家徒四壁在这里是常态。这里似乎是个被遗忘的角落,保持着几十年前的贫困景象。

  老人更固守着传统农耕生活。红皮小米,是这里的特产,易熟,黏稠,香味浓郁,营养价值更高更丰富,是小米中的“王”。可老人每每辛苦一年只能堆起来,根本没想到可以卖出去换零花钱。

  苑娟姐记在心里,每到收获时节,就开始奔波联络,尽最大力量帮老人解决眼前的销售难题。所幸的是,每年都有不少志愿者特意或者活动期间顺路买走一些。苑娟姐一次次用三轮把小米运出山沟,磨皮、打包,辛苦三五天才筹备出来,不仅贴时间费精力,更搭进去加工费,包装费500多元。

  前不久“小星星”刚组织的一次暖冬行动,为老人送去过冬物资等生活用品的同时,把爱心红米拉回市区。凡是品尝到红皮小米的人,无不赞叹:“好喝,香!”

  苑娟姐脸上笑开了花,“能帮老人解决实际困难,又让大家吃到安心纯绿色食品,打心眼里高兴。”

  山羊池、连巴岭,听这名字就可以想象那山路十八弯的情景。就是这样一条四处断崖峭壁,道路崎岖的山路,苑娟姐一走就是十多年。风霜浸染了她的鬓角,改变不了她的坚毅和笑脸。

  我问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她不提自己帮过多少老人孩子,接待过多少团队、志愿者。她只一味地说“遇见你们是我最大的福报,看到大家在其他地方做活动,就着瓶装水,啃着自带的面包,特别心疼。”“认识你们这么多大爱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坚持下去!”

  最后她说,最难忘、最感动的还是两年前发病的那次。当时市里的志愿者正在电话里向她咨询一些老人生活近况,“咚”的一下突然就没了消息,再打电话没有人接听。三番几次之后传来一个孩子怯生生的声音:“我妈妈倒了,呜呜呜……”

  当时那志愿者心里一阵揪疼,立即联系了“幸福哥”团队。几个队友二话不说,驱车300余里赶往卸甲沟。一进门,正看到孩子在喂苑娟姐热水,姐脸色苍白,躺在炕头。看到志愿者进屋,挣扎坐起来,一边挥手示意大家坐,又用手指点着孩子,怪孩子不该给叔叔说这事。“这么远,你们还跑来,我这身体没事,习惯了,歇歇就好。”“姐,跟我们去市里做个检查,我们也好放心。”“不去,不糟蹋那个钱,我的身体我知道。”

  可几个队友哪里肯依,连扶带背把苑娟姐带到车上。给她盖好毛毯,一路疾驰赶回市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直到医生告知,是老毛病,就是太累了,一定加强营养多注意休息。大家才稍稍安下了心。

  “你们看,白折腾了吧,这来回跑,得糟蹋多少钱啊,这些钱能帮助几个老人的啊。”姐抹着眼泪絮絮叨叨地“责怪”。大家喘了口气,笑着说,“姐,我们把你那当家,你也该来咱们这个家看看,保定也有很多你的亲人啊。”

  尽管大家一再挽留苑娟姐多住两天,调养下身体。可她一再强调放不下村里和家里的老人、孩子,必须得回去。大家只好给苑娟姐拿了必备药物,和一些营养品,送她返回卸甲沟——那个她一刻也放不下的家。

  用手机跟姐聊着这些,过往历历在目,如同我也在经历着。说着说着,突然苑娟姐没了回信。我正等得急,不知该咋办。姐甩回来一条信息:“妹妹我得去给羊爷爷送饭了。你好好按时吃饭啊。”

  手机那头又没了消息。我却穿过手机跟着她走进羊爷爷的家。

  “爷爷吃饭了。”“您别爬啊,等我扶您坐好。”“吃慢点,别又呛着。”“喝口汤,小心烫,来……”

  姐姐的声音从遥远的涞源深山里传来。我听得到,众多志愿者听得到,将会有更多爱心人士听得到。

  你看,北京志愿者来了、霸州志愿者来了、固安志愿者来了、保定“幸福哥”来了、保定小星星爱心社来了、心飞翔志愿者来了、保定直隶兄弟爱心联盟来了……

  涓涓细流汇聚成爱的江河,滋润着弱势群体的心田。也滋养着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和精神世界。有爱的人,她自身就是一个源泉。有足够的能量汇聚更多、更大的力量。

  寒冬即将来临,爱心联盟志愿者紧锣密鼓为卸甲沟及周边孤寡老人赶制棉被、棉服。好让他们度过一个祥和的暖冬。

  我想,与苑娟姐见面的夙愿马上就要实现了。到时候,我一定要抱一抱她,去感受她胸膛的温度,内心的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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