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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行（散文）

发稿时间：2024-03-12 10:36:04 作者：衡阳师范学院本科生 曹佳琪（21岁） 来源：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视觉中国 供图

　　冷山，怒流，翠微。

　　一辆车，一行人，沿着盘山公路弯弯地绕。父母坐在驾驶位上，我静静地坐在后座，仰视着这一座座苍老而又厚重的大山。青铜色的树在路边排成仪仗队，山带着自然的厚重，淌着汩汩流水。

　　清早的雾很冷，天也才蒙蒙亮，我摇下玻璃窗。父亲握着方向盘开过一座又一座山，迎面而来的清透的风吹乱了我的额发。

　　虽然路很平坦，但是山会拐弯，车速加快，迷乱的风如洋葱那一层层辛辣的外皮，不分青红皂白地吹，便要眯眼。那山呢，山憨厚而又友善地蹲坐在古老的大地上，呼啸的风擦过脸颊，便能听到树木的呼吸声，再去望向四周，一排排的小房子，极其可爱地排在山脚下，也许是洗着阳光浴，舒服到想挠痒痒。

　　坐在一旁的母亲，打开薄薄的地图，手指停留在上面的凸起，绿色的山脉与黄色的土地相融。母亲口中念着地名，手指从一方纸质延伸到苍老的深山——这就是母亲心心念念要来的地方。

　　“快到了，快到了。”

　　经过十个小时的奔波，车子才稳稳地载着人们来到巴桃园。正值夏日，本该毒烈的日光，在这里倒显得冷若冰霜。

　　听人们说，巴桃园是“炎帝的果园”，下了车，那青山远黛便挤入目光。一轮轮的山，壮实地盘河而坐，参天锦木，郁郁苍苍。我跳下车子，踩在草地上，前方是一座木质的桥廊，横在水面中央，抬头与桥互相对望，像极了与江南古镇的初遇。

　　谁不曾有一个风花雪月的梦呢？我牵着母亲的手并肩走入桥廊，淡雅朴素的雕花，木制的台阶，让人很容易想起明清小说里，那些花好月圆的情爱，“月儿弯月儿圆，月光如水照无眠”。桥廊旁边，种满了一排杉树，母亲指着杉树告诉他，这可是千年古杉。它们恬静的在这里生长，不闻不问，颇有隐者风范。

　　母亲说再往前走，便是溪流谷。

　　湖面无风，人烟稀少，偌大的湖面上，只有船只几艘，闲闲地漂着，像百无聊赖的划拳者，却挥不动拳头。我划起桨，往湖中央推去，湖岸边伸出着条条枯木，垂落在水里，近看，令人惊奇，上面发起了不少淡绿的芽儿。一种圆溜溜的心安胀满了它的心房，它是如此惊人，隐喻了生命的美好，暗示了细碎的希望。

　　“走吧，带你们去看‘云蒸霞蔚’！”父亲正兴致高昂，像个醉酒大汉般搓着手道。

　　坐上车，已是下午一点，正是燕子垭观云海的好时间。

　　刚进入天燕燕子垭，气温便开始骤降，在夏天，这里的气温只有十几摄氏度。人们费力地向上攀爬，一级级阶梯，抟浮云而上，阶梯很陡，走走停停再走走停停，酸痛感浸染了整个骨架。扭头看，旁边有一对年迈的夫妻，不声不响地走着，累了，便互相搀扶，别无他话。见此，我也不再抱怨疲惫。

　　快了快了。奋力地爬了很久，终于来到顶端，一架状如彩虹的天桥，横亘于两座大山之间。

　　任山风穿梭而过，林籁泉韵，我站在桥的中央，向下俯瞰，深渊似口，一片苍茫广阔的大地，有人正朝下一声大喊，声震长空。四周崖上松杉吐翠，红桦披棉，一时间，我有点慌了神，不知身在何处。

　　“快看啊！”周围一阵骚动，他回过神来，人们熙熙攘攘地走着，有人望向那前方天边。

　　快看啊！一浪浪翻滚的云水，从山下翻滚而上，似烟，似雾，似大自然无声地呐喊。云海翻腾，江潮澎湃。只能望见若隐若现的山顶，潜隐在滔滔云水中！只一刹那，金色的庄严，白色的纯净，红色的热烈，在云海翻滚中幻明幻灭。山顶上，惊红骇黄怅青惘紫的白雾浸泡着大山，人们在桥上张开怀抱，留下那与之相匹的笑容。

　　去听去听，我听见燕子垭下云腾海海的拍击声，拍击着每一座坚硬，拍击着每一寸翠微，拍击着他血管里冻结的鲜红……这是大自然慷慨的赞歌，只有在此时才能感受到，泥泞破碎的人间，人类原来是如此的渺小，只剩下滔滔云海将人吞没。

　　旁边传来轻微的声音，我好奇地转头，那一对老夫妻正互拥着，眼里是干净透彻的神采，老婆婆微颤抖着手，指向前方，对老爷爷说：“你看呐……”我突然感到一阵潮动，犹如万箭穿膛后的快哉。你看呐，美的地方纵然有很多，但这一刻眼中的此处，更加温和地容纳着这一切的景色。老婆婆扶着老爷爷大声地说着话，我微笑着望着老人们，上山的疲惫隐匿于雾海的彼端。

　　自然总是这般神奇，他听见重物曳引之声，撞击着身体，他按住了那颗怦怦而跳的心。父亲说，人生漫长而短暂，有人见尘埃，有人云海。我感到迷惘，往回去细看，城中的车子呼啸过人的衣角，屋中的笔盖还没盖紧，墨水糊透了谁的本子，漆黑的夜里只有漆黑，一眼望不见星星。快忘了吧，这些蓬勃的生命，这些自然的震撼。人们被困在一方小屋，囿于一处难题，人们眼里只有自己，人们的圆周越来越小。

　　也许是时候了。父亲朝着山下大声地虎啸一声。

　　“嗨——”

　　山会在那里等你，从盘古开天辟地起，巍巍然，屹屹然；树也在那里等你，直直挺立，不卑不屈。路总是很长很长，行者确是无疆的，去吧去吧。

　　引擎声闷咳一声，我们下山了。弯弯曲曲地下沉，川流声和心跳声响彻了整个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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