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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文苑 | 春花灿烂时（散文）

发稿时间：2024-04-02 11:45:04 作者：重庆市巴南职业教育中心教师罗晓雨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此时，正值外婆家老屋门口蔷薇花盛放之际。它们紧紧依偎着老屋斑驳的青绿外墙，用繁茂的身影结成一面如织的花毯，与明媚的春天撞个满怀。墙脚几簇枝丫，正跌跌撞撞地跨过脚下那道清澈的河沟，翻越颓圮的矮墙，来到朴素无华的小院。

　　它们肆意地播撒着甜腻的花香，任花香与小院中的两个小女孩撞个满怀。在花香的指引下，小女孩们跌跌撞撞地冲出那道破旧的蓝绿木门，冲向门口这汪清池。

　　清池是远处的抽水泵，在烂漫的春光中，努力劳作而来的。抽水泵慷慨地将一汪又一汪清泉，送往希望的田野，也送往小女孩们正嬉戏池子。一阵清风，蔷薇花雨，翩跹而至，染香一池清泉。

　　花瓣顺着清流，蜿蜒而去。在小女孩们心里，“花谢花飞花满天”是一种多情与浪漫。她们试图将春光定格，将艳丽的春花牢牢地镶嵌在老屋院落旁。她们正伸出双手，打捞花瓣，挽留落花与流水。

　　“你们俩，注意点！这个‘小荡荡’有那么好耍吗？”莽撞的老妇人，夺门而来，气势汹汹冲向小女孩。接着，又带着锃光瓦亮的锄头径直朝菜田而去。

　　她，怎能懂得小女孩们的浪漫。那稀疏的豆苗田是她的杰作，野草已经高过了豆苗。那或是食之无味或是滋味怪异的黑暗料理也是她的杰作。她急乎乎地，吼小女孩们回家的粗嗓门活像聒噪的老乌鸦。她在老屋门后的干柴堆中，随意地抽出一根菜秆子，大步流星地朝小女孩奔来的神色，可真像一个老巫婆。她是我的外婆，妹妹的婆婆。

　　河沟对岸，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正随风漾起层层金浪。一簇簇淡紫、浅白的萝卜花蕊是泛起的朵朵斑斓浪花。零星的浅蓝色“阿拉伯婆婆纳”小野花，若夜空中的星辰，正在辽阔无际的金色海洋中洒下淡淡的星辉。接下来，它将热热闹闹地开花、结果，形成如织般的地毯。与灿烂的油菜花共享不同层次的春天。

　　打捞花瓣的小女孩们，一时间又被层层金浪所吸引。她们冲向油菜花田，随手摘下一朵插在头上。“我真爱春天，最爱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她们陶醉于明媚的春光中，开心地向大人借来相机，肆意地摆弄各种身姿。咔嚓一声又一声，将最美的童年记忆与最美的春光，同时定格下来。

　　“碎崽子，油菜花，摘不得了。”老妇人拉大嗓门，匆匆赶来。小女孩们连忙从油菜田里蹦跶出来。朝她做一个大大的鬼脸，又蹦哒回到老屋院落的怀抱。玩累了，便坐在院坝中的葡萄架下，悠闲地剥着红橘。

　　童年的春天，如梦如幻。童年的记忆，渐行渐远。时过境迁，老屋早已变了模样。外婆早已跟随老屋中的女儿一起搬离。就连老屋中的小女孩们都也独当一面，有了新的居所。

　　春花年年灿烂，但我们回归老屋的时间越来越少。起初，我们会在节假日，回归老屋院落的怀抱。后来，索性节假日也免了。外婆也不再像“老巫婆”般聒噪，她确实安静了不少。

　　一次节假日，我和妹妹，同时回到老屋。妹妹调皮地采下一朵野花插在外婆头上。外婆表情羞赧，半推半就地推搡道：“这像个啥，老妖婆吗？”妹妹连忙掏出手机说：“来拍张照片吧，微笑。”正在，她准备按下相机快门时，外婆脸上立即绽放出春花一般灿烂的笑容。那一刻，我却不禁眼眶泛红。

　　我们与外婆手挽手，踱回老屋。时光荏苒，老屋门口那片小女孩们无比向往的蔷薇花丛早已销声匿迹。小女孩们曾嬉戏的院坝，从水泥地面又回归到了泥土地面。舅舅在院子里种满了果树。柚子、柑橘、桃、李……果树花开时，香满老屋院落。

　　最近一次回到老屋院落，是在去年春天，带着两岁半的女儿去的。女儿对院落里的春花也充满兴趣，伸手要摘花。“摘不得，要结果子的。”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那一刻，关于外婆的记忆决堤般涌上心头。儿时，她将腊肉攒起来藏在了小女孩们的碗底。睡觉时，小女孩们总把冰凉的小脚放在她光光的大腿上。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小女孩们第一时间向她求助。即使到七十岁，她仍然可以单手拎起一袋米。

　　历经世事，成家后，我才明白，曾经她也是一朵灿烂的春花。外公早逝，独自盘活一大家子的生活，却让她站成了一棵树。妹妹似乎比我早些明白这个道理，总是在假期，给她送去小礼物、小惊喜。而后，我也终于明白了。外婆临终前一年，妈妈带着外婆来到我所在的城市旅游。没想到，这一趟旅程是她第一次来到我的居所，感受我的生活，却也是最后一次。满足与遗憾，幸福与愧疚，同时在我内心深深地扎根。

　　外婆与女儿仅见了一面，外婆便匆匆地离开了我们。外婆的墓碑上有了重孙的名字。外婆的“枝头”已经结满硕果。当我与女儿提起外婆时，女儿总是伤心地说道“我想让祖祖和我做游戏。”就连新绽放小花也在盛开暖暖的思念。

　　又到了春风清，春水盛，春花灿烂的时节。唯有任思念随花香萦绕在老屋院落。待到秋意浓，秋叶黄，秋果累累时，也徒有让思念随果香充盈于老屋满院。

　　多愿时光倒流，让我再采一朵野花插在外婆的头上。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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