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散文)
发稿时间:2024-04-30 12:54:02 作者:沈阳城市学院学生 朱佳莹(20岁) 来源: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奶奶还在的时候,特别喜欢她做的一道菜——南瓜炖土豆,成熟的南瓜和土豆洗净,土豆不要去皮,然后切成大小合适的块,一起炖煮,放入各种调料,软糯香甜的南瓜和土豆是绝配,简单的调味调出的却是人间至味。
自从奶奶走后,我就再也没吃过煮得那么恰到好处、南瓜和土豆缠缠绵绵的南瓜炖土豆了。妈妈虽然也会做,但是和我奶奶做的不是一个味道。我不喜欢吃南瓜的皮,每次都是把南瓜肉刮出来,裹上土豆。而奶奶就会一边把我剥掉的皮吃掉,一边说我浪费粮食,然后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一样。
在东北的农村,家里总是对第一个孩子有着格外的关心和喜爱。据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很是庆祝了一番,我奶奶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可是我不记得。我只记得,在父母骂我、训我时,她总会反过来骂他们,在我和二叔抢电视时,她也会教训二叔,让他让着我。在我去她家的时候,她总一边说我扰了她的清净,一边又给我找电视遥控器,抓小猫陪我玩。奶奶说的和做的总是不一样,都快把小小的我搞糊涂了。
奶奶很会做饭,尤其是按照时令做饭。春天奶奶会摘下新鲜的杨树芽,蒸熟之后蘸自家腌的大酱吃;夏天会摘香香的槐树花,和肉一起和成饺子馅;秋天,奶奶开始频繁地烙煎饼,每次都会特意给我烙一个加鸡蛋的,热腾腾的面浆和鸡蛋完美地融合为一体,是独属于我的幸福;十几年前冬天的农村,几乎只能吃储备的粮食、白菜之类。可是我不爱吃白菜,早上煮自己腌的咸鸡蛋,流油的黄给我吃,奶奶吃蛋白。奶奶也总是想方设法让我多吃一点白菜,也会告诉我“白菜解百毒”,慢慢地,我也开始爱吃白菜了。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从小到大,我的身体都很好。
奶奶年轻的时候很辛苦,爷爷去得早,她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又放羊又种地,累垮了身子。有一段时间她总是身体不舒服,可是她也不告诉我们,怕我们担心。还是爸爸发现奶奶总是肚子疼,带奶奶去医院检查,结果确诊了肺癌晚期。那天晚上全家沉默地坐了很久,奶奶喝了药已经睡着了。爸爸和二叔决定瞒着奶奶,哄着她喝药,尽可能地让她安稳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并且再三叮嘱我不准在奶奶面前提起这件事。
那时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大家看起来这么伤心,死亡对我来说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远。奶奶总说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你想的人。奶奶以后也会变成星星吗?我不明白,不过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陪奶奶。可是慢慢地,奶奶开始难受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爸爸妈妈每天从四处买药材,给奶奶熬成黑色的汤来喝。奶奶从一开始还能出去走走,到后来下不了床。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生命力的流逝,大家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每个人都希望奶奶能好起来,可是天不遂人愿,奶奶还是走了,那天晚上我数了很久的星星,直到睡了过去。这次醒来,不会再有人笑着叫我起床吃饭了。
距奶奶去世已有十年之久,这十年我们也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妈妈曾经试着做过南瓜炖土豆,因为她记得我小时候很喜欢吃。随着长大,一些事情已经随着时间长河流逝,几乎不会再想起。直到妈妈提起,我才恍惚想起,小时候的夏夜很晴朗,满天都是漂亮闪烁的星星,随处可见的萤火虫,我和奶奶坐在院子里数星星、摸猫猫、抓萤火虫,奶奶教我神秘的咒语,让我一辈子都幸福无忧。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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