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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的蜕变(七)

发稿时间:2024-05-14 10:57:04 作者:王秉良 来源: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勤耕

  白石有诗云:“铁栅三间屋,笔如农器忙,砚田牛未歇,落日照东厢。”农民在田地里春种秋收,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多劳多得,不劳无获。笔就是白石的农具,砚就是他的农田,他就是一头辛勤耕耘的老牛。祖母说,看到他的“画在锅里煮”了,他也把自己的画室命名为“甑屋”,甑就是煮饭的锅,他的笔墨生涯,也和农民在土里刨食没啥区别。

  他刻了一方印章,文曰:“痴思长绳系日。”意思是只怨时光流逝得太快,恨不得用绳子把太阳拴住。他晚年也常常给青年人题词:“天道酬勤。”这其实是他自己毕生奉行的道理。

  他几乎每天作画,不教一日闲过,画上常有“白石日课”和“白石夜灯”的题字。他曾经对弟子说,自己一生十天没作画的状况,一共只有过两次,一次是母亲去世的时候,一次是他害了重病,此外总是天天作画,从不间断。把画画作为日课,哪天因事作画数量不够,次日还要多画补足,白天时间不够,晚上张灯继续。

  李可染回忆:“记得有一次在老师家里,一位客人问老师说:‘我想学画,请您讲讲学画最重要的是什么。’当时躺在藤椅上的老师还未答话,站在旁边的老尹却插嘴说道:‘嗬!您老要学画,赶快用大板车拉满一屋宣纸,等把纸画完啦,再来说吧’。老尹说得虽像是笑话,实则是他跟老师工作日久,看见老师作画之勤苦,因而有感而发。……就以老师画案上那块砚台来说,那是一块又粗又厚的石砚,但以老师作画之勤,经过千万次的研磨,砚底有的地方已经很薄,近年别人给他磨墨时,他总是嘱咐墨往厚处磨,不要把砚底磨穿了。”

  白石画的虾最为人称道,几十年画法一直在变化。他把虾养在大笔洗中,经常观察写生。同时不断改进笔法墨法,把虾透明的身体塑造得日益入神。拿他各个时期画的虾作对比,有脱胎换骨的感觉,简直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他最初临摹前人的虾,50多岁时,已初具个人面目,曾题跋道:“即朱雪个画虾,不见有此古拙。”66岁画的虾,笔墨更富变化,形态更加生动,长臂钳以三节分出,后腿由十只减少为八只。68岁时,将虾的腿又减少至六只,在头胸部加了一笔浓墨,这一笔不仅加重了分量,而且表现了白虾的透明躯干。胡佩衡写道:“(齐白石)80岁以后的虾,才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得来不易,三番五次地改变,把虾的次要部分的删除和重要特征的夸张,使得虾的形象更突出了,也感觉更精彩了。从白石老人画虾的创作过程中,我们可以了解‘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道理。达到这样的‘妙’处,正如老人所说:‘余画虾数十年始得其神!’”白石自己也说,“我画的虾和平常看见的虾不一样,我追求的不是形似,而是神似。所以,画出来是活的。”在长期的实践中,他掌握了艺术的辩证法,把笔墨简练提纯到极处。画虾、画蟹、画白菜、画柿子,都让人感觉一笔不多,一笔也不能少。他说,“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旨哉斯言。

  韩天衡先生说:“如谈到画虾,前人也画,沈周也画过,但在宣纸与水墨的融冶上总还是被忽视的一环,即没有将宣纸特有的滃渗特性体现出来。唯有齐氏敏锐地关注到这一点,如他画虾身的那五段,巧妙地把握宣纸滃渗的功能,用饶有变化的淡、清墨,巧妙地掌握火候,似接若离地下笔,一段复一段,从而将虾的半透明薄壳,乃至壳里的嫩肉,都神妙地表现了出来。仅他将宣纸与笔墨的互辅这一点,就是前人未有的独造。”

  有人问白石如何执笔,他答道:“笔握着不掉下来就行了。”启功先生回忆:“齐先生对于写字,是不主张临帖的。他说字就那么写去,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在例举了齐先生多年临帖习字的功夫之后,又说:“他教人爱怎么写就怎么写的理论,是他老先生自己晚年想要融化从前所学的,也可以说是想摆脱从前所学的,是他内心对自己的希望。当他对学生说出时,漏掉了前半。好比一个人消化不佳时,服用药物,帮助消化。但吃得并不甚多,甚至还没吃饱的人,随便服用强烈的助消化剂,是会发生营养不良症的。”

  他晚年作画,都是从容不迫地写,山川人物,花鸟鱼虫,都是笔随神到,转眼在纸上就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真是到了“成竹在胸”“造化在手”的境界。在一幅《螃蟹图》上,白石题跋:“作画能到好未必好也,要无心为好而能好,则他人不能为也。”这都是“废纸三千”后,才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地步啊!

  李可染回忆:“有次我在江南写生,一天午后躺在一棵大松树下睡着了,醒来仰观天际伸出的松枝,忽然感到似在那里见过,想想才恍然知道那分枝布叶及松子的神态,原来就像一幅齐老师的画,这使我感佩老师作画不仅是从造化入手,而且观察认识是那样细致深刻。”

责任编辑:宋宝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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